每當我回憶起湘鄂西蘇區(qū)艱難的戰(zhàn)斗生活，那一幕幕難忘的往事，仍象發(fā)生在昨天一樣，首長和戰(zhàn)友們的笑臉清晰地在我眼前浮現(xiàn)，激烈的槍炮聲猶在耳旁震響……

初見賀龍軍長

1932年夏季，我們湘鄂西蘇區(qū)荊門縣警衛(wèi)營(實際上是該縣的游擊隊)，配合主力紅軍作戰(zhàn)，在高橋、新城一帶鉗制沙洋的敵人。任務(wù)完成后，我們撤回萬里鎮(zhèn)休整。

6月的一天下午，晴空萬里，天際無云，路旁的樹葉、禾苗一動也不動，沒有一絲風。潮濕地帶的悶熱天氣，憋得人連氣都透不過來。由于戰(zhàn)斗頻繁，活動緊張，部隊十分疲勞，都在村子的戲臺上、樹蔭下、竹林里休息。

忽然，攀爬在戲臺后面大樹上的哨兵報告：三四里路外發(fā)現(xiàn)兩個騎馬的人，正向我方而來。連長當即命令一個班迅速埋伏在村西小橋兩邊的高粱地里，并指示哨兵繼續(xù)觀察。

等兩個騎馬人跑近了，我們才看清原來是主力紅軍的兩個傳令兵(通信員)。他們見了營長、政委，敬了個禮說：賀龍軍長、關(guān)向應(yīng)政委請你們二位速去軍部。營長靳家香、政委張大明帶著我和政委的從兵(警衛(wèi)員)，騎著馬，很快就到了軍部。

進了前廳，穿過后堂，只見房子里許多人都在睡覺。我們剛出后門，軍部從兵班的值班員便迎上來說：你們二人就在這里休息等候，賀軍長、關(guān)政委在談公事。聽說賀龍軍長馬上就要接見，我們的心情頓時變得既緊張又激動，不由得把敬佩的目光一齊順著值班員手指的方向投去。只見離后門十幾米遠的竹園中，放了兩張竹床，一張方桌，兩條長板凳，有兩人正在那里說話。其中一位身材魁梧，留有小八字胡，我們立刻猜到這準是賀龍。雖然我們以前沒有見過他，但關(guān)于他的種種神奇的傳說，早就在我們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營長和政委快步走了進去，給兩位首長敬了禮，賀軍長說：“你們來了，坐下?！闭f著，他遞給每人一支卷煙，開門見山地問道：“你們部隊有多少人?多少槍?”營長說：“有二百四十二個人，二百一十支槍，五十余匹馬，編為三個步兵連，一個騎兵連，一個營部(十二人)。就是子彈太少，每人平均不到五發(fā)，洪湖造的子彈簡直不能打?！辟R軍長說：“你們的人、槍、馬，比我南昌暴動失敗后，黨派我回湘鄂西創(chuàng)建蘇區(qū)的  時候強得多。我這里沒有子彈，你們要子彈去找敵人要!運輸大隊長(指蔣介石)不是送來了嗎!”接著賀軍長很嚴肅地繼續(xù)說，“蔣介石第三次對蘇區(qū)‘圍剿’失敗后，又調(diào)集了五十萬大軍，親任‘剿共’總司令，向各蘇區(qū)開始了第四次‘圍剿’。蔣介石為了解除紅軍對武漢的威脅，先以主力向鄂豫皖、湘鄂贛、湘鄂西蘇區(qū)進攻，爾后集中力量進攻中央蘇區(qū)。敵人這次進攻湘鄂西的兵力約十萬以上。為了鉗制西線的敵人，決定你們?nèi)フ仪G(門)、當(陽)、遠(安)游擊隊會合，向荊門、沙市、宜昌一線活動，減輕敵人對我軍的壓力。但是，荊、當、遠游擊隊活動地區(qū)廣闊，位置不固定，執(zhí)行這一任務(wù)困難是很多的。你們到那邊去，人地兩生，那邊的大刀會到處都是，地主武裝較多，土圍子、土碉堡各大村莊都有。因此，你們此去要特別謹慎小心，不要找不著他們，反而被敵人把你們吃掉了。貼本的買賣可做不得。要完成任務(wù)，就要很好地保存自己的力量。你們是游擊隊，不能同敵人硬打，拚消耗?！闭f完，賀軍長轉(zhuǎn)過頭來，請關(guān)政委作指示。關(guān)政委說：“敵情、任務(wù)、注意的問題，軍長說得很詳細，我完全同意。我補充幾句。你們回去后，一定要向全營指戰(zhàn)員把情況講清楚，特別要注意發(fā)揮政治工作的威力，注意三大紀律，做好群眾工作，動員黨、團員起模范帶頭作用。行動要機動靈活，既要有勇，更要有謀，嚴密封鎖消息。萬一找不著他們，要很快回來?！?/P>

送上門來的“運輸隊”

營長、政委回部隊后，立即召集各連連長、指導(dǎo)員詳細傳達了賀軍長、關(guān)政委的指示，并具體規(guī)定了幾條夜行軍的紀律。

經(jīng)過短暫的準備，由萬里鎮(zhèn)出發(fā)，經(jīng)過鯽魚口、莫芒嘴、李家市、金山寺，在零時左右，通過了由沙市到沙洋的公路。這一夜我們走了一百一十多里。天快明時，部隊在一條由東向西的山梁上，找了幾個小村莊宿營了。大家走了一夜路，都很累，正準備好好休息一下，突然遠處傳來一片鑼聲。我們都知道，這是當?shù)氐刂魑溲b大刀會互報情況的一種方法，意思是：紅軍來了。為了迷惑敵人，營長命令各連也派人趕緊敲鑼，使敵人摸不清紅軍在哪里。這一招果然很靈，真的把敵人迷惑住了。

天剛一大明，一連哨兵就報告說：在我們前面(村西)約兩里遠的地方，發(fā)現(xiàn)敵人騎兵向我前進。營長命令各連立即作好戰(zhàn)斗準備，并叮囑說：不管來敵多少，一定不要先敵開槍。如果敵人少，最好是都捉活的，這樣既能幫我們了解前面的敵情，又不致于暴露我們的目標。不一會，敵人接近了，只有十幾個騎兵。這時，營長、政委要活捉敵人的決心更堅決了。他們讓營部的馬兵(飼養(yǎng)員)王長發(fā)繼續(xù)敲鑼，引逗敵人。轉(zhuǎn)眼功夫，這幫家伙便闖到了營部門口。一個敵人問老王：“你敲鑼、敲鑼，共軍在哪里?有多少?”老王說：“不知道!因為周圍都在敲，我不敲行嗎?我不敲不是通匪了”敵人氣得罵道：“他媽的，真是活見鬼!就數(shù)你們這里敲得兇，害得老子們好苦，天明就出發(fā)，連飯都沒有吃，一口氣跑了三十多里，鬼都沒有見一個。快給老子開門，弄水喝，做飯吃?！崩贤踮s快從梯子上下來，剛一開門，早已作好準備的二連從院子里一齊沖出，奪槍的奪槍，拉馬的拉馬，解子彈  帶的解子彈帶。這時，敵人才知道上子當，慌作一團。有的跪下作揖磕頭，有的舉起雙手喊饒命，唯有那個站在最后的營副尚未下馬。他一看情況不妙，便想奪路逃跑?？墒峭寺芬驯灰贿B切斷，山梁的北面是陡坡下不去，他撥轉(zhuǎn)馬頭想從南面山凹里逃走，誰知這里都是幾尺高的田坎，又是秧田，下了幾坎，馬連蹦帶跳，把他掀了下來，全身滾滿了爛泥，活象個剛從缸里撈出來的腌鴨蛋，武裝帶上，大蓋帽上，馬靴的里里外外，都是泥水。這場戰(zhàn)斗僅用了幾分鐘。我們共俘虜了十三人，繳獲了五支駁殼槍，八支七九馬槍，十三把馬刀，十三匹馬(都帶皮鞍)，駁殼槍子彈三百余發(fā)，七九子彈四百余發(fā)，還有一面青天白日旗子，上寫道：中國國民革命軍×旅×團×營營部。這在游擊隊來說，是個大的勝利。大家都很高興，但馬兵王長發(fā)卻不象平時那樣愛說愛笑，愛打愛鬧。有的戰(zhàn)士問他，打了勝仗為什么不高興?老  王說：“你們騎馬的繳到了馬，背槍的繳到了槍，我敲鑼都敲得胳膊酸痛，只搞到一面破軍旗，這有么用?!”這時營部的軍需長插話說：“你莫看它現(xiàn)在沒用，這可是個紀念品，保存好，說不定什么時候還用得著它哩!”沒想到，這話還讓他說準了，沒過多久，這面破軍旗還真的發(fā)揮了很大作用。

縣委傳達的敵情

打了勝仗，戰(zhàn)士們都沉浸在歡樂之中，可營里的干部卻忙著開會，研究下一步的行動。營長在會上對各連參加會議的主要干部說：“剛才被消滅的這股敵人，很可能是敵人一個營派出的偵察分隊?，F(xiàn)在，敵人離我們就只二十多里路，在它的偵察分隊沒有回去之前，敵人暫時是不敢出來的。但是，時間長了，敵人不見偵察分隊回去，肯定會出來找的。因此，各連要抓緊時間休息，并加強觀察警戒，準備迎接新的戰(zhàn)斗?！?/P>

天剛黑，各連都迅速到營部住地集合，政委簡單地講了幾句話，部隊又開始了夜行軍。誰知，才走了二三十里地便碰上了敵人的一個團部和一個營的部隊。敵強我弱，欲攻不成，想繞路又繞不過去，加之地形不熟，沒有向?qū)В覀冎缓猛爻贰?/P>

部隊連夜撤到李家市橋頭附近，碰上縣委的交通員李銀山，他說：“我知道你們飛不過這條河。快引我去見營長、政委。”他見了營長、政委，不慌不忙地從糞筐里抽出一個小竹筒來，又把竹筒兩頭的糞掏掉，從竹筒里抽出一張紙條，交給了政委。紙條上面寫道：“你們部隊不要回萬里鎮(zhèn)，待天將黑時到萬里鎮(zhèn)以西五里路的李家臺隱蔽集結(jié)。具體任務(wù)，你們到達指定地點后，縣委派人來布置。

部隊回到李家臺時，已是下午六點多鐘了，縣委早已派人等候  在那里?？h委軍事部長說：“你們西去后，躲在新城的區(qū)團總張國棟帶著他的保衛(wèi)團又回到了張家大灣。他召集保、甲長開了會，要組織反水隊，準備擴編他的保衛(wèi)團，并向群眾要糧、要槍捐、要開辦費，準備占領(lǐng)萬里鎮(zhèn)。縣委決定：在敵人沒有組織好之前，先消滅它?！睜I長說：“好嘛，只要他不躲在新城，出來就好辦?！?/P>

雨 夜奔 襲

天黑后部隊出發(fā)了，向張家灣前進。本來萬里鎮(zhèn)到張家大灣只有五十多里路，但走出不到十里，突然狂風大作，電閃雷鳴，一眨眼，傾盆大雨從天而降。那風吹得都站不穩(wěn)；雨點打在臉上，生痛生痛。簡單的雨具根本擋不住這樣大的風雨，每人的衣服從里到外都濕透了，一擰就是一灘水。前面正遇上一片洼地，由于雨大，水往低處流，水漲得很快，路上都有上腰深的水，道路又窄又滑，稍不小心，就有掉進秧田和水溝被淹沒的危險。為了不使一個同志掉隊或出危險，大家手挽著手，一個拉著一個前進。四五里路，足足走了兩個多小時。馬兵老王和伙夫老張因以前負過傷，手腳本來就不夠靈便，走這種路就更困難了。營長讓他倆拉著馬尾巴走。他倆一邊走，一邊說著話：“我們在主力部隊時，只要碰上雨天，保險能打勝仗。這次下這樣大的雨，我們也一定能打勝。因為我們是賀龍的部隊，就是離不得水!水愈深，龍的威力就愈大。這可不是迷信，這是多少次的戰(zhàn)斗經(jīng)驗?！彼麄z正說得起勁，前面?zhèn)鱽砹嗣?，要大家暫停前進，原來再有三里  路就是張家大灣了。營長、政委把各連連長召集起來，具體部署了戰(zhàn)斗任務(wù)?？墒牵筷犆M去，卻撲了空。除抓住敵團總書記和一個團丁外，其余的敵人都不知去向。奇怪，他們?nèi)硕忌夏娜チ四?一審問，才從那兩個俘虜?shù)目诶锏弥涸瓉頂橙俗蛲硪渤擞暌谷ヒu擊萬里鎮(zhèn)了。他們走的是東面的大道，而我們卻走的西面小路，雖然兩條路相隔不過五里地，但因風雨太大，雙方竟誰也沒有發(fā)現(xiàn)誰。這意外的情況，使營長陷入了沉思。

將 計就 計

奔襲撲空后，營長立即召集各連干部開會。有的建議殺它個回馬槍；有的說就地埋伏，等敵人回來時收拾它；有的說最好在半路上截擊敵人。營長仔細地聽取了各種意見，最后，他根據(jù)俘虜?shù)目诠?jīng)與政委商量，提出了一條“將計就計”的辦法。營長說：昨晚去攻打萬里鎮(zhèn)的敵人共有一百多人，其中團丁三十四人，最近新組織的“清鄉(xiāng)”隊(反水隊)有一百二十多人。團總張國棟因怕死去會姘頭了，隊伍是由他的堂弟張國梁帶去的。隊伍在新城集合時，張國棟為了給他的弟兄們壯膽，曾編造說：駐扎在沙洋的國軍已答應(yīng)派一個營協(xié)助“剿滅”萬里鎮(zhèn)一帶的共軍，但他的弟兄們誰都是將信將疑。根據(jù)這一情況，我們何不將計就計，冒充國軍，智殲敵人呢!大家一聽，都覺得這個辦法好。這時，軍需長高興地喊道：“哎，對了，馬兵老王不是還有一面國民黨青天白日破旗嗎?這次可以用它去欺騙敵人了”營部書記也興奮地說：“今晚俘了敵人的書記，團防總部的關(guān)防、印章，印有番號的信紙、信封，團總張國棟的大印，都被我們搞到了手里。”于是，營長和政委讓營部書記立即以張國棟的口氣起草一份命令。書記思索了一下，便提筆寫道：

奉沙洋守備司令楊旅長指令：命令貴旅二團三營協(xié)助我團剿滅萬里鎮(zhèn)、太和場、鯽魚口一帶共軍。在圍剿期間，本團所屬團隊和清鄉(xiāng)隊均歸李營長統(tǒng)一指揮，不得有誤。等因奉此，仰照執(zhí)行。

團總張國棟

偽造的命令寫好后，營長和政委又審查了一二遍，然后把俘虜?shù)臄硤F總書記叫來，讓他用印有團防總部字祥的信紙謄抄了一    份。假命令偽造好后，營長又對第二天的行動作了具體部署，他說：“一連仍做前衛(wèi)，一定要化裝得象個樣子。敵人的軍服不夠，由各連支援。行軍時各連都不要打紅旗，把馬刀、駁殼槍上的紅綢子、紅布、紅絲帶都取下來。騎兵連長化裝敵人的營副，注意一定要把那雙帶馬刺的皮靴穿上，還有武裝帶、上尉軍銜的胸章也別忘了，另外還要帶點繳獲的名片。”騎兵連長一聽，有點為難地說：“我這一打扮，成了什么人?”營長講：“象個敵人。這是任務(wù)的需要，愈象愈好?！苯又?，營長向騎兵連長詳細交代了如何行動的細節(jié)。

第二天天剛明，部隊就集合完畢。政委作了簡短的動員。他說：“這般敵入同我們斗了兩年了，為什么沒有消滅它呢?一是它長期鉆在新城不出來，二是有國民黨軍隊庇護它。另外，這股敵人也很狡猾，偶爾出來活動一下，一到天黑他們就躲到船上，把船劃到漢江中間去過夜。這次敵人是送貨上門，自投羅網(wǎng)，我們一定不能放過它?！闭€對黨團員提了具體要求。政委講完后，部隊便打著國民黨的旗子，向萬里鎮(zhèn)出發(fā)了。

智 殲頑 敵

我們沿著大路大搖大擺地前進。走到離萬里鎮(zhèn)約八里路遠的一個村莊附近時，一連尖兵班報告：“前面發(fā)現(xiàn)敵人，打的紅旗?！睜I長告訴尖兵，要他們派一個人過來聯(lián)絡(luò)。敵人看到我們打的是青天白日旗子，很快就派了一個人來。一連連長問他們是哪一部分的。來人說：是保衛(wèi)團的。一連連長故意威脅他說：“你們不是保衛(wèi)團的!是紅匪軍。不然，你們?yōu)槭裁创蛑t旗呢?”來人一聽這話，嚇得連忙否定說：“長官，別，別誤會，我們是保衛(wèi)團，隊長說打紅旗是為了欺騙紅軍和民眾。”沒想到敵人也搞了這一手，可惜的是他們裝得太不象了，被我們一眼就識破了。

一連連長問清了情況，知道眼前的隊伍真的是保衛(wèi)團和反水隊的人，而且情況和昨晚俘虜供的完全一致，于是向營長、政委作了匯報。營長命令化裝的傳令兵趕快把命令送過去，并讓化裝的營副帶著從兵，趕到敵人隊長的跟前。騎兵連長走過去，遞給敵隊長一張名片，告訴他，快把隊伍集合起來，營長要訓(xùn)話。這時，一連已進到敵人的跟前，化裝的營副命令一連在大路上原地休息。敵人雖然很狡猾，但這次卻被我們蒙住了，因為我們實在裝得太象了，不由他不信。他們按照騎兵連長的命令很快集合好了。在敵人集合的同時，我們二、三連和騎兵連已隱蔽地對敵人形成了包圍。這群烏合之眾的敵人太不象個隊伍的樣子，他們有的左肩掛著槍，右肩掛著個大包袱(搶的衣服)；有的是右肩掛槍，左肩上扛著糧食；有的大背著槍，兩肩上都扛著東西；有的干脆用槍挑著雞、鴨、被褥和其他東西。至于保衛(wèi)團后面的反水隊，更是烏七八糟，有的扛著口大鍋；有的抬著母豬，抱著豬崽、小雞；有的挑著水桶，不知里面裝些什么。這幫家伙，簡直是無所不搶。敵人隊伍站好了，營長帶著從兵、傳令兵、軍需長等七八個人，大搖大擺地走了過去。營長今天穿著一身灰色斜紋布制服，戴著釘有青天白日帽徽的大蓋帽，掛著武裝帶，穿一雙淺口黑皮鞋，鼻梁上還架著一副墨鏡，真象個國民黨營長的樣子敵隊長一見營長駕到，趕快喊了聲立正口令，快步跑到離營長三步遠的地方向營長敬了禮，并報告了保衛(wèi)團和“清鄉(xiāng)”隊(反水隊)的人數(shù)、武器等數(shù)目，最后恭恭敬敬地說：請營長訓(xùn)話。

營長大大咧咧地還了個禮，邁著四方步走到隊伍跟前，先命令士兵們把槍架好，退后三步坐下。然后便神氣十足地訓(xùn)起話來：“弟兄們辛苦了，本營奉令來配合你們剿共，因為天下大雨，路途較遠，所以遲來了一步。由于你們張隊長指揮有方，不辭勞苦，冒著大雨襲擊萬里鎮(zhèn)，加之弟兄們英勇善戰(zhàn)，抄了共軍的老窠，奪了頭功，本營長表示祝賀，回去后一定幫你們報功請賞。但你們這次行動，有違蔣總裁圍剿之方略，有損國軍之聲譽?？偛脼榱私邮芮皫啄陣耸≈逃?xùn)，調(diào)集數(shù)十萬大軍，親任總司令，在全國對共軍和共區(qū)采取的方針是‘三分政治，七分軍事’，以瓦解敵軍，爭取民心?？墒?，你們殺人、放火、搶劫老百姓的財物，這樣能取得剿共的勝利嗎?嗯，事情都叫你們給辦壞了。本營長堅決執(zhí)行總裁的指令，對有損國軍聲譽，違背軍紀軍令的行為絕不寬恕，一定要按軍法從事?！敝v到這，營長一揮手，上去兩個從兵和一個傳令兵，將敵隊長五花大綁起來。營長還在繼續(xù)罵，而且越罵勁越大，越罵火越大，嚇得那些團丁和反水隊員想動不敢動，想跑不能跑，想躲無處躲，一個個就象老鼠見了貓一樣，全身骨頭都軟了。最后，營長命令將他們的槍收了。這時，早就埋伏在附近的一、二、三連和騎兵連從四面八方一齊殺了出來。

這一仗，我們沒費一彈，又殲敵一百五十七人，繳步槍三十三支，子彈五百余發(fā)，糧食七百余斤，此外還有刀、矛、鳥槍、魚叉等物資。這股同我們斗了兩年多的敵人，終于被徹底消滅了?？吹窖矍暗膭倮榫?，就連平日十分嚴肅的政委也情不自禁的和戰(zhàn)士開起了玩笑。

戰(zhàn)斗勝利結(jié)束了，營長命令各連打出紅旗，火速回萬里鎮(zhèn)救火。雖然部隊一天三夜，行軍四百余里，大家都有點疲勞了，但一想到萬里鎮(zhèn)剛剛遭受過敵人的血洗和破壞，肯定會有許多工作等著我們?nèi)プ?，不由得都加快了前進的步伐。

一槍未發(fā)兩戰(zhàn)皆捷

陳陽春

每當我回憶起湘鄂西蘇區(qū)艱難的戰(zhàn)斗生活，那一幕幕難忘的往事，仍象發(fā)生在昨天一樣，首長和戰(zhàn)友們的笑臉清晰地在我眼前浮現(xiàn)，激烈的槍炮聲猶在耳旁震響……

初見賀龍軍長

1932年夏季，我們湘鄂西蘇區(qū)荊門縣警衛(wèi)營(實際上是該縣的游擊隊)，配合主力紅軍作戰(zhàn)，在高橋、新城一帶鉗制沙洋的敵人。任務(wù)完成后，我們撤回萬里鎮(zhèn)休整。

6月的一天下午，晴空萬里，天際無云，路旁的樹葉、禾苗一動也不動，沒有一絲風。潮濕地帶的悶熱天氣，憋得人連氣都透不過來。由于戰(zhàn)斗頻繁，活動緊張，部隊十分疲勞，都在村子的戲臺上、樹蔭下、竹林里休息。

忽然，攀爬在戲臺后面大樹上的哨兵報告：三四里路外發(fā)現(xiàn)兩個騎馬的人，正向我方而來。連長當即命令一個班迅速埋伏在村西小橋兩邊的高粱地里，并指示哨兵繼續(xù)觀察。

等兩個騎馬人跑近了，我們才看清原來是主力紅軍的兩個傳令兵(通信員)。他們見了營長、政委，敬了個禮說：賀龍軍長、關(guān)向應(yīng)政委請你們二位速去軍部。營長靳家香、政委張大明帶著我和政委的從兵(警衛(wèi)員)，騎著馬，很快就到了軍部。

進了前廳，穿過后堂，只見房子里許多人都在睡覺。我們剛出后門，軍部從兵班的值班員便迎上來說：你們二人就在這里休息等候，賀軍長、關(guān)政委在談公事。聽說賀龍軍長馬上就要接見，我們的心情頓時變得既緊張又激動，不由得把敬佩的目光一齊順著值班員手指的方向投去。只見離后門十幾米遠的竹園中，放了兩張竹床，一張方桌，兩條長板凳，有兩人正在那里說話。其中一位身材魁梧，留有小八字胡，我們立刻猜到這準是賀龍。雖然我們以前沒有見過他，但關(guān)于他的種種神奇的傳說，早就在我們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營長和政委快步走了進去，給兩位首長敬了禮，賀軍長說：“你們來了，坐下?！闭f著，他遞給每人一支卷煙，開門見山地問道：“你們部隊有多少人?多少槍?”營長說：“有二百四十二個人，二百一十支槍，五十余匹馬，編為三個步兵連，一個騎兵連，一個營部(十二人)。就是子彈太少，每人平均不到五發(fā)，洪湖造的子彈簡直不能打?！辟R軍長說：“你們的人、槍、馬，比我南昌暴動失敗后，黨派我回湘鄂西創(chuàng)建蘇區(qū)的  時候強得多。我這里沒有子彈，你們要子彈去找敵人要!運輸大隊長(指蔣介石)不是送來了嗎!”接著賀軍長很嚴肅地繼續(xù)說，“蔣介石第三次對蘇區(qū)‘圍剿’失敗后，又調(diào)集了五十萬大軍，親任‘剿共’總司令，向各蘇區(qū)開始了第四次‘圍剿’。蔣介石為了解除紅軍對武漢的威脅，先以主力向鄂豫皖、湘鄂贛、湘鄂西蘇區(qū)進攻，爾后集中力量進攻中央蘇區(qū)。敵人這次進攻湘鄂西的兵力約十萬以上。為了鉗制西線的敵人，決定你們?nèi)フ仪G(門)、當(陽)、遠(安)游擊隊會合，向荊門、沙市、宜昌一線活動，減輕敵人對我軍的壓力。但是，荊、當、遠游擊隊活動地區(qū)廣闊，位置不固定，執(zhí)行這一任務(wù)困難是很多的。你們到那邊去，人地兩生，那邊的大刀會到處都是，地主武裝較多，土圍子、土碉堡各大村莊都有。因此，你們此去要特別謹慎小心，不要找不著他們，反而被敵人把你們吃掉了。貼本的買賣可做不得。要完成任務(wù)，就要很好地保存自己的力量。你們是游擊隊，不能同敵人硬打，拚消耗。”說完，賀軍長轉(zhuǎn)過頭來，請關(guān)政委作指示。關(guān)政委說：“敵情、任務(wù)、注意的問題，軍長說得很詳細，我完全同意。我補充幾句。你們回去后，一定要向全營指戰(zhàn)員把情況講清楚，特別要注意發(fā)揮政治工作的威力，注意三大紀律，做好群眾工作，動員黨、團員起模范帶頭作用。行動要機動靈活，既要有勇，更要有謀，嚴密封鎖消息。萬一找不著他們，要很快回來?！?/P>

送上門來的“運輸隊”

營長、政委回部隊后，立即召集各連連長、指導(dǎo)員詳細傳達了賀軍長、關(guān)政委的指示，并具體規(guī)定了幾條夜行軍的紀律。

經(jīng)過短暫的準備，由萬里鎮(zhèn)出發(fā)，經(jīng)過鯽魚口、莫芒嘴、李家市、金山寺，在零時左右，通過了由沙市到沙洋的公路。這一夜我們走了一百一十多里。天快明時，部隊在一條由東向西的山梁上，找了幾個小村莊宿營了。大家走了一夜路，都很累，正準備好好休息一下，突然遠處傳來一片鑼聲。我們都知道，這是當?shù)氐刂魑溲b大刀會互報情況的一種方法，意思是：紅軍來了。為了迷惑敵人，營長命令各連也派人趕緊敲鑼，使敵人摸不清紅軍在哪里。這一招果然很靈，真的把敵人迷惑住了。

天剛一大明，一連哨兵就報告說：在我們前面(村西)約兩里遠的地方，發(fā)現(xiàn)敵人騎兵向我前進。營長命令各連立即作好戰(zhàn)斗準備，并叮囑說：不管來敵多少，一定不要先敵開槍。如果敵人少，最好是都捉活的，這樣既能幫我們了解前面的敵情，又不致于暴露我們的目標。不一會，敵人接近了，只有十幾個騎兵。這時，營長、政委要活捉敵人的決心更堅決了。他們讓營部的馬兵(飼養(yǎng)員)王長發(fā)繼續(xù)敲鑼，引逗敵人。轉(zhuǎn)眼功夫，這幫家伙便闖到了營部門口。一個敵人問老王：“你敲鑼、敲鑼，共軍在哪里?有多少?”老王說：“不知道!因為周圍都在敲，我不敲行嗎?我不敲不是通匪了”敵人氣得罵道：“他媽的，真是活見鬼!就數(shù)你們這里敲得兇，害得老子們好苦，天明就出發(fā)，連飯都沒有吃，一口氣跑了三十多里，鬼都沒有見一個?？旖o老子開門，弄水喝，做飯吃。”老王趕快從梯子上下來，剛一開門，早已作好準備的二連從院子里一齊沖出，奪槍的奪槍，拉馬的拉馬，解子彈  帶的解子彈帶。這時，敵人才知道上子當，慌作一團。有的跪下作揖磕頭，有的舉起雙手喊饒命，唯有那個站在最后的營副尚未下馬。他一看情況不妙，便想奪路逃跑?？墒峭寺芬驯灰贿B切斷，山梁的北面是陡坡下不去，他撥轉(zhuǎn)馬頭想從南面山凹里逃走，誰知這里都是幾尺高的田坎，又是秧田，下了幾坎，馬連蹦帶跳，把他掀了下來，全身滾滿了爛泥，活象個剛從缸里撈出來的腌鴨蛋，武裝帶上，大蓋帽上，馬靴的里里外外，都是泥水。這場戰(zhàn)斗僅用了幾分鐘。我們共俘虜了十三人，繳獲了五支駁殼槍，八支七九馬槍，十三把馬刀，十三匹馬(都帶皮鞍)，駁殼槍子彈三百余發(fā)，七九子彈四百余發(fā)，還有一面青天白日旗子，上寫道：中國國民革命軍×旅×團×營營部。這在游擊隊來說，是個大的勝利。大家都很高興，但馬兵王長發(fā)卻不象平時那樣愛說愛笑，愛打愛鬧。有的戰(zhàn)士問他，打了勝仗為什么不高興?老  王說：“你們騎馬的繳到了馬，背槍的繳到了槍，我敲鑼都敲得胳膊酸痛，只搞到一面破軍旗，這有么用?!”這時營部的軍需長插話說：“你莫看它現(xiàn)在沒用，這可是個紀念品，保存好，說不定什么時候還用得著它哩!”沒想到，這話還讓他說準了，沒過多久，這面破軍旗還真的發(fā)揮了很大作用。

縣委傳達的敵情

打了勝仗，戰(zhàn)士們都沉浸在歡樂之中，可營里的干部卻忙著開會，研究下一步的行動。營長在會上對各連參加會議的主要干部說：“剛才被消滅的這股敵人，很可能是敵人一個營派出的偵察分隊?，F(xiàn)在，敵人離我們就只二十多里路，在它的偵察分隊沒有回去之前，敵人暫時是不敢出來的。但是，時間長了，敵人不見偵察分隊回去，肯定會出來找的。因此，各連要抓緊時間休息，并加強觀察警戒，準備迎接新的戰(zhàn)斗?！?/P>

天剛黑，各連都迅速到營部住地集合，政委簡單地講了幾句話，部隊又開始了夜行軍。誰知，才走了二三十里地便碰上了敵人的一個團部和一個營的部隊。敵強我弱，欲攻不成，想繞路又繞不過去，加之地形不熟，沒有向?qū)В覀冎缓猛爻贰?/P>

部隊連夜撤到李家市橋頭附近，碰上縣委的交通員李銀山，他說：“我知道你們飛不過這條河?？煲胰ヒ姞I長、政委?！彼娏藸I長、政委，不慌不忙地從糞筐里抽出一個小竹筒來，又把竹筒兩頭的糞掏掉，從竹筒里抽出一張紙條，交給了政委。紙條上面寫道：“你們部隊不要回萬里鎮(zhèn)，待天將黑時到萬里鎮(zhèn)以西五里路的李家臺隱蔽集結(jié)。具體任務(wù)，你們到達指定地點后，縣委派人來布置。

部隊回到李家臺時，已是下午六點多鐘了，縣委早已派人等候  在那里?？h委軍事部長說：“你們西去后，躲在新城的區(qū)團總張國棟帶著他的保衛(wèi)團又回到了張家大灣。他召集保、甲長開了會，要組織反水隊，準備擴編他的保衛(wèi)團，并向群眾要糧、要槍捐、要開辦費，準備占領(lǐng)萬里鎮(zhèn)?？h委決定：在敵人沒有組織好之前，先消滅它?！睜I長說：“好嘛，只要他不躲在新城，出來就好辦。”

雨 夜奔 襲

天黑后部隊出發(fā)了，向張家灣前進。本來萬里鎮(zhèn)到張家大灣只有五十多里路，但走出不到十里，突然狂風大作，電閃雷鳴，一眨眼，傾盆大雨從天而降。那風吹得都站不穩(wěn)；雨點打在臉上，生痛生痛。簡單的雨具根本擋不住這樣大的風雨，每人的衣服從里到外都濕透了，一擰就是一灘水。前面正遇上一片洼地，由于雨大，水往低處流，水漲得很快，路上都有上腰深的水，道路又窄又滑，稍不小心，就有掉進秧田和水溝被淹沒的危險。為了不使一個同志掉隊或出危險，大家手挽著手，一個拉著一個前進。四五里路，足足走了兩個多小時。馬兵老王和伙夫老張因以前負過傷，手腳本來就不夠靈便，走這種路就更困難了。營長讓他倆拉著馬尾巴走。他倆一邊走，一邊說著話：“我們在主力部隊時，只要碰上雨天，保險能打勝仗。這次下這樣大的雨，我們也一定能打勝。因為我們是賀龍的部隊，就是離不得水!水愈深，龍的威力就愈大。這可不是迷信，這是多少次的戰(zhàn)斗經(jīng)驗。”他倆正說得起勁，前面?zhèn)鱽砹嗣?，要大家暫停前進，原來再有三里  路就是張家大灣了。營長、政委把各連連長召集起來，具體部署了戰(zhàn)斗任務(wù)?？墒?，部隊摸進去，卻撲了空。除抓住敵團總書記和一個團丁外，其余的敵人都不知去向。奇怪，他們?nèi)硕忌夏娜チ四?一審問，才從那兩個俘虜?shù)目诶锏弥涸瓉頂橙俗蛲硪渤擞暌谷ヒu擊萬里鎮(zhèn)了。他們走的是東面的大道，而我們卻走的西面小路，雖然兩條路相隔不過五里地，但因風雨太大，雙方竟誰也沒有發(fā)現(xiàn)誰。這意外的情況，使營長陷入了沉思。

將 計就 計

奔襲撲空后，營長立即召集各連干部開會。有的建議殺它個回馬槍；有的說就地埋伏，等敵人回來時收拾它；有的說最好在半路上截擊敵人。營長仔細地聽取了各種意見，最后，他根據(jù)俘虜?shù)目诠?，?jīng)與政委商量，提出了一條“將計就計”的辦法。營長說：昨晚去攻打萬里鎮(zhèn)的敵人共有一百多人，其中團丁三十四人，最近新組織的“清鄉(xiāng)”隊(反水隊)有一百二十多人。團總張國棟因怕死去會姘頭了，隊伍是由他的堂弟張國梁帶去的。隊伍在新城集合時，張國棟為了給他的弟兄們壯膽，曾編造說：駐扎在沙洋的國軍已答應(yīng)派一個營協(xié)助“剿滅”萬里鎮(zhèn)一帶的共軍，但他的弟兄們誰都是將信將疑。根據(jù)這一情況，我們何不將計就計，冒充國軍，智殲敵人呢!大家一聽，都覺得這個辦法好。這時，軍需長高興地喊道：“哎，對了，馬兵老王不是還有一面國民黨青天白日破旗嗎?這次可以用它去欺騙敵人了”營部書記也興奮地說：“今晚俘了敵人的書記，團防總部的關(guān)防、印章，印有番號的信紙、信封，團總張國棟的大印，都被我們搞到了手里。”于是，營長和政委讓營部書記立即以張國棟的口氣起草一份命令。書記思索了一下，便提筆寫道：

奉沙洋守備司令楊旅長指令：命令貴旅二團三營協(xié)助我團剿滅萬里鎮(zhèn)、太和場、鯽魚口一帶共軍。在圍剿期間，本團所屬團隊和清鄉(xiāng)隊均歸李營長統(tǒng)一指揮，不得有誤。等因奉此，仰照執(zhí)行。

團總張國棟

偽造的命令寫好后，營長和政委又審查了一二遍，然后把俘虜?shù)臄硤F總書記叫來，讓他用印有團防總部字祥的信紙謄抄了一    份。假命令偽造好后，營長又對第二天的行動作了具體部署，他說：“一連仍做前衛(wèi)，一定要化裝得象個樣子。敵人的軍服不夠，由各連支援。行軍時各連都不要打紅旗，把馬刀、駁殼槍上的紅綢子、紅布、紅絲帶都取下來。騎兵連長化裝敵人的營副，注意一定要把那雙帶馬刺的皮靴穿上，還有武裝帶、上尉軍銜的胸章也別忘了，另外還要帶點繳獲的名片?！彬T兵連長一聽，有點為難地說：“我這一打扮，成了什么人?”營長講：“象個敵人。這是任務(wù)的需要，愈象愈好?！苯又?，營長向騎兵連長詳細交代了如何行動的細節(jié)。

第二天天剛明，部隊就集合完畢。政委作了簡短的動員。他說：“這般敵入同我們斗了兩年了，為什么沒有消滅它呢?一是它長期鉆在新城不出來，二是有國民黨軍隊庇護它。另外，這股敵人也很狡猾，偶爾出來活動一下，一到天黑他們就躲到船上，把船劃到漢江中間去過夜。這次敵人是送貨上門，自投羅網(wǎng)，我們一定不能放過它?！闭€對黨團員提了具體要求。政委講完后，部隊便打著國民黨的旗子，向萬里鎮(zhèn)出發(fā)了。

智 殲頑 敵

我們沿著大路大搖大擺地前進。走到離萬里鎮(zhèn)約八里路遠的一個村莊附近時，一連尖兵班報告：“前面發(fā)現(xiàn)敵人，打的紅旗?！睜I長告訴尖兵，要他們派一個人過來聯(lián)絡(luò)。敵人看到我們打的是青天白日旗子，很快就派了一個人來。一連連長問他們是哪一部分的。來人說：是保衛(wèi)團的。一連連長故意威脅他說：“你們不是保衛(wèi)團的!是紅匪軍。不然，你們?yōu)槭裁创蛑t旗呢?”來人一聽這話，嚇得連忙否定說：“長官，別，別誤會，我們是保衛(wèi)團，隊長說打紅旗是為了欺騙紅軍和民眾?！睕]想到敵人也搞了這一手，可惜的是他們裝得太不象了，被我們一眼就識破了。

一連連長問清了情況，知道眼前的隊伍真的是保衛(wèi)團和反水隊的人，而且情況和昨晚俘虜供的完全一致，于是向營長、政委作了匯報。營長命令化裝的傳令兵趕快把命令送過去，并讓化裝的營副帶著從兵，趕到敵人隊長的跟前。騎兵連長走過去，遞給敵隊長一張名片，告訴他，快把隊伍集合起來，營長要訓(xùn)話。這時，一連已進到敵人的跟前，化裝的營副命令一連在大路上原地休息。敵人雖然很狡猾，但這次卻被我們蒙住了，因為我們實在裝得太象了，不由他不信。他們按照騎兵連長的命令很快集合好了。在敵人集合的同時，我們二、三連和騎兵連已隱蔽地對敵人形成了包圍。這群烏合之眾的敵人太不象個隊伍的樣子，他們有的左肩掛著槍，右肩掛著個大包袱(搶的衣服)；有的是右肩掛槍，左肩上扛著糧食；有的大背著槍，兩肩上都扛著東西；有的干脆用槍挑著雞、鴨、被褥和其他東西。至于保衛(wèi)團后面的反水隊，更是烏七八糟，有的扛著口大鍋；有的抬著母豬，抱著豬崽、小雞；有的挑著水桶，不知里面裝些什么。這幫家伙，簡直是無所不搶。敵人隊伍站好了，營長帶著從兵、傳令兵、軍需長等七八個人，大搖大擺地走了過去。營長今天穿著一身灰色斜紋布制服，戴著釘有青天白日帽徽的大蓋帽，掛著武裝帶，穿一雙淺口黑皮鞋，鼻梁上還架著一副墨鏡，真象個國民黨營長的樣子敵隊長一見營長駕到，趕快喊了聲立正口令，快步跑到離營長三步遠的地方向營長敬了禮，并報告了保衛(wèi)團和“清鄉(xiāng)”隊(反水隊)的人數(shù)、武器等數(shù)目，最后恭恭敬敬地說：請營長訓(xùn)話。

營長大大咧咧地還了個禮，邁著四方步走到隊伍跟前，先命令士兵們把槍架好，退后三步坐下。然后便神氣十足地訓(xùn)起話來：“弟兄們辛苦了，本營奉令來配合你們剿共，因為天下大雨，路途較遠，所以遲來了一步。由于你們張隊長指揮有方，不辭勞苦，冒著大雨襲擊萬里鎮(zhèn)，加之弟兄們英勇善戰(zhàn)，抄了共軍的老窠，奪了頭功，本營長表示祝賀，回去后一定幫你們報功請賞。但你們這次行動，有違蔣總裁圍剿之方略，有損國軍之聲譽?？偛脼榱私邮芮皫啄陣耸≈逃?xùn)，調(diào)集數(shù)十萬大軍，親任總司令，在全國對共軍和共區(qū)采取的方針是‘三分政治，七分軍事’，以瓦解敵軍，爭取民心?？墒牵銈儦⑷?、放火、搶劫老百姓的財物，這樣能取得剿共的勝利嗎?嗯，事情都叫你們給辦壞了。本營長堅決執(zhí)行總裁的指令，對有損國軍聲譽，違背軍紀軍令的行為絕不寬恕，一定要按軍法從事。”講到這，營長一揮手，上去兩個從兵和一個傳令兵，將敵隊長五花大綁起來。營長還在繼續(xù)罵，而且越罵勁越大，越罵火越大，嚇得那些團丁和反水隊員想動不敢動，想跑不能跑，想躲無處躲，一個個就象老鼠見了貓一樣，全身骨頭都軟了。最后，營長命令將他們的槍收了。這時，早就埋伏在附近的一、二、三連和騎兵連從四面八方一齊殺了出來。

這一仗，我們沒費一彈，又殲敵一百五十七人，繳步槍三十三支，子彈五百余發(fā)，糧食七百余斤，此外還有刀、矛、鳥槍、魚叉等物資。這股同我們斗了兩年多的敵人，終于被徹底消滅了。看到眼前的勝利情景，就連平日十分嚴肅的政委也情不自禁的和戰(zhàn)士開起了玩笑。

戰(zhàn)斗勝利結(jié)束了，營長命令各連打出紅旗，火速回萬里鎮(zhèn)救火。雖然部隊一天三夜，行軍四百余里，大家都有點疲勞了，但一想到萬里鎮(zhèn)剛剛遭受過敵人的血洗和破壞，肯定會有許多工作等著我們?nèi)プ觯挥傻枚技涌炝饲斑M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