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于春的印象也許不僅僅局限于某種日常的概念。我習(xí)慣于在其中添加一些詩意的想象,比如愛情,比如希望。我承認(rèn),在某種意義上,我是個感性多于理性的人。所以,哪怕是在平常而瑣碎的日子里,我也希望能從中獲取某種與眾不同的東西。
那么,我所能想到的最遠(yuǎn)的春天是什么樣子呢?是新芽初現(xiàn)時的那抹綠痕?是楊柳青青時的生機(jī)?還是姹紫嫣紅時的多姿?我這么想的時候,三月已經(jīng)不知不覺就要過去了。頭頂上,是春雨扉扉。眼中,是落英繽紛?;蛟S,世間事,皆是如此。獲得,然后流逝。綻放,之后枯萎。美麗的盡頭終是荒蕪。
我不知道,當(dāng)我靜坐在春天的某個角落的時候,我是否還可以找到一些更深更遠(yuǎn)的意義。我放任我的思緒,讓它伴著春風(fēng)游走,流轉(zhuǎn)。每一片樹葉,每一朵花瓣,都成為我尋覓的方向。我盡量想象自已的人生,希望,旅程,或者愛情。它們和春天應(yīng)該是有著某種關(guān)聯(lián)的。就像是一個開始一樣,一旦開始了,便不希望它馬上結(jié)束。然而,終是要結(jié)束的,說不上殘忍,繼續(xù)的只是生活。事實上,春天也罷,愛情也罷,我所知道的總是太少,我留住的總是不多。那些可憐的印象,就像落花,有著美麗無比的身姿,卻總要隨雨打風(fēng)吹去。春天原不是我想象的,就像愛情也不是我想象一樣。坐在春天的枝頭。我卻只有看著春光一點一滴地逝去。他們說,那叫,春逝。多么傷感的詞匯。
偶然想想,覺得有點吃驚。不知不覺,我已經(jīng)走過了多少個春天啊。怎么就過去了呢?恍如昨日。還記得,那個兒童坐在開滿桃花的窗前口齒不清地念著“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那個少年登上層樓的時候,也曾詠過“春風(fēng)得意馬蹄急,一日看遍長安花?!蹦敲?,有多少跟春天跟愛情有關(guān)的詩句,還可以留駐在唇齒之間?那是我所能想到的最遠(yuǎn)最遠(yuǎn)的時光嗎?或許,還有更久遠(yuǎn)的吧。那些已然遺忘的日子里,不曉得還錯過了多少和春天有關(guān)的故事?;蛟S不只是我一個人錯過了吧。不知道是現(xiàn)代人開始珍惜了,還是愛情變得越加的泛濫,如今的電視廣告里,報紙上不都在一遍遍煽情地重復(fù)著:“春天來了,讓我們開始談一場戀愛吧?!甭犞@些,我笑。這些,距離我,已經(jīng)是多么久遠(yuǎn)的事了。
或者,我該是生于春天的吧。這是一個奇怪的想法。生于繁花之中,那該是一種怎樣的幸福和喜悅。春天是種植愛情的日子吧。要不然,怎么會有那么多人熱愛著無限的春光呢?就算是在名字里,似乎也寫滿了某種熱烈的期盼。探春,迎春,惜春。紅樓夢里的名字,同樣,也是生活里的名字,喚著這樣的名字,似乎生活也變得親切和亮麗。大俗里往往含著大雅。這當(dāng)是生活里最純樸的想象和情感吧。我喜歡這樣的名字。一輩子,守著一個有著春天一般名字的姑娘。多好。那是我曾經(jīng)夢想嗎?也許吧。
然而,我出生的日子注定是和春天擦肩而過的。人間四月天,自然也是清麗無比的。它就依靠在三月的邊上,像一棵樹,像一條河,又或者像一個很親近的人,相互依靠得久了,自然便生出了些許的感情。那時候,花還未落盡,流水依然清清。我的啼哭聲定然也還帶著些許春的氣息吧。我常常想到這些,內(nèi)心也因此覺得和春天有著某種更親密的感情。我應(yīng)該喜歡這樣的日子,我應(yīng)該喜歡我已經(jīng)走過的這么漫長的人生,就像我無法遺忘愛情本身一樣。
我想,春天過去的時候,我的生日就快來到了。那是一個春逝的日子。那樣的日子里,不知道枝頭還能守住幾朵春花。想想春天,想想愛情,我突然覺得它們之間有著某些驚人的相似。一樣的驚艷,一樣的短暫,一樣的迷離,一樣的不可把握。那是我所能想象的最真實的春天和愛情嗎?坐在春天里,想象一下愛情。淡淡地,淡淡地。像微雨。我看不清。就像看不清鏡子里被水氣模糊了的自己一樣。
都說二月春風(fēng)似剪刀,春風(fēng)可以一年一度地將綠葉裁剪。那么,幾經(jīng)裁剪后的愛情又該是什么樣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