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要來看我。我說:“好,來了我請客?!?
淡然的語調(diào),并沒有意想中的喜出望外。猶如秋天里平靜的湖水,波瀾不驚。我們還像往常那樣閑聊著,似乎即將到來的相聚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當我的目光投向窗外,看著藍天上的浮云,我的心卻真實地顫動著。
忍不住地想你。想我們的相處,想你對我的好。你是沉靜的,沉靜得猶如山谷里的松樹,即使有風吹過,也泰然處之。世界是那么喧鬧,一片人聲鼎沸中,你的沉靜便有了特別的意義。從來,我都是遠離喧鬧張揚的,我知道,最深刻最豐富的,就是最樸素最平常的。
我們就那樣淡淡地相對,沒有刻意的等待,也沒有預先的安排,偶然碰上了,就找個僻靜處,坐下來,慢慢地說話。有時是拉家常,柴米油鹽,說說家人朋友;有時談文學,生活的苦惱,生存的困惑,探討人性的內(nèi)在。更多的時候,你讀我的文字,我靜靜地聆聽。
喜歡聽你,從第一次聽你的時候開始。你的誦讀樸實自然,清新淳厚,正契合了我的作品的意境。聽你的時候很輕松,感覺就像你拉著我的手,走在我的文字所描述的旖旎風光里。有時,讀一些憂傷的文章,盡管你的語氣依舊淡然,可我的眼淚,已經(jīng)盈滿了眼眶。我能夠聽出來,在你的淡然里,所蘊涵的風起云涌。你的淡然不是平淡,而是厚重和真摯,有著原野的壯闊,土地的豐厚和謙遜。有時,一邊聽你,我就一邊情不自禁地想:你是怎樣的一個人呢?心里,就有了無窮的想象和向往。
你問:“我們會見面嗎?”我笑笑,照例回答:“不會?!?
你打斷我說:“別那么絕對,這世上的事情,有時說不準的。如果有機會,你會見我嗎?”我反問了一句:“你說呢?”
我們相視一笑,再無須言語。怎么能不見呢?在夢里,我們見過了無數(shù)回。我記得,那天你對我說:“下大雪了,來看雪呀!我?guī)闳セ?,你一定會喜歡的?!蔽业膬?nèi)心一片歡騰,真想就化作那雪花,從天而降。如果我是一片雪花,會融化在你的掌心么?
你從不說超越友誼的話語,我也不說。我們都很清楚,這一生,我們只能是親人和朋友。茫茫人海,驀然回首中,有一個人默默地注視,用心地聆聽,還奢求什么呢?每當你關(guān)切地叮嚀,疼愛地問候,我的心充滿了溫暖。也有的時候,就我們兩個人默然相守,聽著音樂天籟般在心頭滑過,我就不知不覺地落淚,心頭有揮之不去的憂傷。我為什么落淚?為什么傷感?我無法表達。此刻的你,又在想什么呢?是否,也跟我一樣滿含著熱淚呢?
千百次地想象過相聚的情景,可當你真的要來,我的心反倒平靜如水。你說,你只是路過;你說,我們只是見見,說幾句話,好嗎?在熙熙攘攘的人海中,你輕輕地向我走來,像平常那樣對著我微笑。你怎么能一眼就認出我呢?是因為我的素雅?還是因為我們原本就相識?一切都是那樣的匆匆,也不知道說了些什么,你就要離開。就那樣握一握手,轉(zhuǎn)眼間,我們被人海淹沒。
是做夢么?好長的時間,我木偶一般站在來來往往的人流中,思維一片空白。好久好久,我終于明白,你來過了,你又走遠了。剎那,我感覺到一顆心被無形的絲線牽扯著,一下又一下,隱隱地疼,真實地痛。突然想起了生離死別,仿佛有一些東西,正在遠離自己的生命,越飄越遠,越飄越遠。那一刻,我強烈地預感到,這輩子,我們再也不會見面了。從此你在你的北方,我在我的南方,直到紅顏老去,煙消云散。
怎么也想不起你的樣子。相聚太短暫,別離太匆匆,還來不及讓我記住你的模樣,就已經(jīng)天各一方。我怎么這么粗心?怎么就沒多看你一眼呢?甚至,連一句親切一點的話語都沒有。我就這樣漫無邊際地想著,木然地走在人群中。突然,聽見有人低聲叫我的名字,抬頭看,是你,是陌生而又熟悉的你,正沉靜地站在我的面前。
再度重逢,是偶然的邂逅嗎?還是上天的特意安排?你說,馬上要走了;你說,我很高興;你說,我會記住這一天,永遠。你還說了什么,我后來沒聽清楚。我只是看著你,把你的模樣牢記。仿佛經(jīng)歷了很長很長的別離,心海波濤洶涌,卻惟有默默無言。這一別,從此天涯路遠,再不會相逢;這一別,多少的牽念,只能托付蕭蕭秋風!
我們同時伸出手,準備再一次握別。可是,當我接觸到你的眼神,我真切地讀懂了生離死別的悲痛,痛楚暴風一般襲擊我的全身。世界不存在了,喧鬧的人群不存在了,輕輕地,輕輕地,我們擁抱在一起。
人海蒼茫,路途險惡,有一些問候,會一直溫暖我們的心靈;有一些朋友,會永遠陪伴我們的生命;而有時,邂逅一個人,無須海誓山盟,不必兩想廝守,輕輕地一個擁抱,已經(jīng)刻骨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