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悲風(fēng)
——為民族魂而歌
只有風(fēng)，如一支古老的畫角
日夜在這片荒漠上吹響
只有風(fēng)，用它那凄厲高亢的聲音
填充著這巨大的虛空
深廣的寂靜、曠遠(yuǎn)的荒涼……
只有風(fēng)，哭喊著
拍打著堙沒的長城
拍打著坍塌的營壘
拍打著一座座沙墳荒冢
拍打著一片片頹垣斷墻
仿佛要把所有長眠的將士全部喚醒
仿佛要把所有熄滅的燈盞全部點(diǎn)亮……
只有風(fēng)，盤旋著
攪起漫天黃沙，掀起遍地瓦礫
發(fā)泄著無窮的勇氣和力量……
只有風(fēng)，像一個瘋狂的老邁的英雄
挖地三尺，也要掘出
被歲月掩埋的昔日的榮光……
只有風(fēng)，似一個不堪忍受
寂寞之苦的邊塞詩人，聲嘶力竭
獨(dú)自在空曠的大漠中長嘯
——暗啞的駝鈴
斷弦的琵琶
沉默的天馬
吞聲的胡笳……
你們在何處？為什么不來應(yīng)和我
這孤獨(dú)悲愴的歌唱……
只有風(fēng)，像一位悲痛欲絕的母親
徘徊在家園的廢墟上
哭數(shù)著被強(qiáng)盜搶劫走的
一件件祖?zhèn)鲗毑亍?br />
只有風(fēng)，如霍去病不死的英魂
騎一匹烈馬，一邊狂奔
一邊咆哮，憤怒地追問著：是誰？
是誰荒蕪了這片血肉肥沃的良田？
只有風(fēng)，如一個出使異邦
久別歸來的漢臣，迷途在暮色中
因為找不到自己的家門
找不到記憶中的一切，一切啊
在把他不肖的子孫斥罵……
只有風(fēng)，像一個忠于職守的老更夫
仍在篤篤地敲打著更梆
在早已不存在的長街短巷中
拖長著聲音報告著時間……
只有風(fēng)，如漢武帝千古不絕的囈語
高一聲低一聲地重復(fù)著
昨天的遺恨今夜的夢想……
只有風(fēng)，如一只漢朝的子規(guī)
嘴角飛濺著殷紅的血沫
依然追趕著流水呼喚
飄逝的花朵、遠(yuǎn)去的春光……
只有風(fēng)，像一個不安的幽靈
永遠(yuǎn)在這片荒漠上游蕩
號訴著不為人知的心事
號訴它難以撫慰的哀傷……
只有風(fēng)，仿佛所有壯志未酬的
死者最后呼出的一口生氣
匯合而成的絕唱
永無休止地敲打著生者的耳膜
越來越響地震顫著來者的心房……
只有風(fēng)，只有風(fēng)，只有風(fēng)啊
如無人傾聽的叮嚀
如無人接受的遺囑
如無人應(yīng)答的祈求
如無人勸解的浩嘆
吹瘦了一個個月亮
吹老了一個個太陽……
只有風(fēng)，只有風(fēng)，只有風(fēng)啊
在這片荒漠上自歌自哭，自言自語
——不敢想像啊不敢想像
假如有一天，這片荒漠上
連我這唯一的聲音也啞默了
那又該是怎樣的寂靜和空蕩？
